【核心观点】
为了应对通缩等经济挑战,9月底,宏观经济政策主导思路出现转变:9月24日,央行联合两部委推出了宽松政策组合,随后政治局经济主题会议也进行了政策跟进;财政部在10月12日的新闻发布会上进一步释出后续增量政策信号。
市场围绕增量财政规模展开预期讨论,部分猜测最高新增规模或达10万亿元,随之引发了对极端情况下通胀率高涨的担忧。然而,我们认为本轮经济政策尚不构成大通胀风险:从政策实际操作来看,并非“大水漫灌”式的强力刺激,而是更加注重精准性的渐进式“输血”;同时,中国产业链完整,产能充足,供给饱和的情况下物价上涨的空间受到限制。
此外,经济增长中的瓶颈尚未完全疏通,若要反转物价走势,仍需政策打通以下堵点:
1. 经济结构中存在需求不足以及流动性缺乏等问题,单靠增加市场基础货币供给或难以解决。
2. 着力缓解地方政府债务压力,但仍“严控增量”,需解决财政收入增长动力的持续性问题。
综合来看,此轮政策调整的核心在于“稳”:政策旨在稳住地方经济增长,防范债务风险,逐步恢复经济活力和市场信心,进而缓解通缩压力。但当前政策对消费端的支持力度较为有限,未来还需更多针对消费的措施出台,方能逐步实现温和通胀的复苏。
【正文】
今年,国内物价水平面临明显下行压力:CPI虽因食品供给缺口稍有缓和,但核心CPI与PPI却仍背负下行压力;自2023年二季度起,GDP平减指数连续五个季度同比下滑。与此同时,国内经济多项关键指标疲软,8月规模以上工业企业利润同比转负,M1-M2的剪刀差持续扩大,市场对中国经济是否会陷入通缩螺旋的担忧逐渐加剧。
因而,9月底,政策风向骤然转变。9月24日,央行携两部委推出宽松政策组合拳,政治局经济主题会议紧随其后,财政部在10月12日的新闻发布会上更释放出后续增量财政政策的信号。市场开始充斥着对财政政策规模的猜测,甚至有声音预测增量规模将高达10万亿元,从而引发对恶性通胀的担忧。
然而,我们认为,此轮宽松并非猛虎下山,而是渐进施策,不足以导致剧烈通胀。
一、政策兼顾稳增长+防风险,尚不构成大通胀可能
1、政策组合拳:不是“大水漫灌”,而是渐进式“输血”
近期政策节奏张弛有度,在托底经济的同时,防范风险。9月24日的宽松政策相对更激进,货币政策力度较大,整体超预期;10月12日财政部的政策核心则以防范风险(地方债务风险,商业银行经营风险,房地产市场风险)为主导。
而且,在表述上,政策对于增量政策的释放仍偏谨慎。可见,政府目标并不是大幅拉动增长,而是边走边看,在托底经济的同时避免风险。
2、国内商品供给具有较强韧性
中国作为全球工厂,拥有完整的产业体系,使得供应端极具韧性,商品出现供不应求的可能性较低,除非出现以下两种极端情况:
一是,如果货币超发,或将导致本币贬值,伴随着进口大宗原料价格上涨,出现输入性通胀;
二是,如果海外冲突等极端因素导致原材料全球供应链断裂,生产原料可能普遍涨价,从成本端推升物价;
然而,以上两种情况发生的概率很小,所以在当前环境下触发恶性通胀的可能性极低。
二、破局通缩仍需打通结构性堵点
1、物价低迷成因:资产负债表恶化下内需不振
需求总量不足是物价低迷的表观原因,深层则可能是消费者的资产负债情况恶化以及收入预期转差:地产行业进入下行周期,房价的持续下跌一方面导致居民和企业的资产负债表恶化,缩减支出;另一方面也使财政收入承压,叠加前期扩表的债务清偿压力,共同导致社会流动资金缩水。
1)房地产下行收紧了社会流动资金
在房地产上行期,地产供需两旺,房价攀升,带动房地产上下游全产业链繁荣,同时形成财富效应,消费旺盛,从而将流动性向全社会传递。
房产在我国居民资产中占比较高,约占家庭总资产的三分之二。随着房地产进入下行期,房价下跌必然导致居民资产缩水,然而房贷偿还压力依然大。截至2024年二季度,居民个人住房贷款余额仍有37.8万亿元,杠杆率徘徊在63.5%的高位。居民收入优先偿还房贷,大量资金沉淀在了房地产市场,居民可支配收入减少,消费自然下滑。
2)收入预期和市场信心趋弱
消费疲乏会负作用于企业利润,从而压缩居民收入及预期,需求难振。消费低迷且表现为追求性价比,导致企业竞争激烈下商品价格承压。企业利润变薄,居民工资收入可能被压缩,而且企业继续投资的意愿和能力均下降,工资收入预期也转弱。同时,在向高质量发展转型过程中,产业难免经历更新的阵痛,失业风险上升,居民风险偏好改变,更倾向于储蓄等低风险资产。央行调查显示,今年二季度储户对当前收入感受及收入信心均在下滑。
3)财政收入吃紧下支出受限
在税收收入和土地财政收入拖累下,今年财政收入吃紧。1-8月广义财政(一般公共财政+政府性基金)收入同比下滑12%,限制同口径下的财政支出进度,仅完成年初预算的54.74%。其中,一般公共财政(第一本账)的预算目标约束性更强,但收入和支出也分别仅完成年度预算的66.0%、60.9%,均处近十年低位。
2、尚存堵点:恢复资金流动性+补充财收增长动能
1)流动性降低导致货币实际乘数效应减弱
通常央行货币供给可以通过乘数效应被放大。货币乘数=货币供应量(M2)/基础货币,其中,基础货币=流通中的现金(M0)+存款准备金总额(法定准备金+超额准备金)。
然而,今年M1-M2剪刀差负向走扩,M2失真的情况下,货币乘数被高估(M2中大量资金在房地产行业沉淀,资金活化程度低,央行公布的货币乘数本质是根据M2倒算,所以虽然今年货币乘数中枢上移,并不能反映真实的乘数效应)。
如果用更具流动性的M1来模拟货币供给,并用M0模拟基础货币,M1/M0模拟货币乘数。因为M0替代基础货币没有考虑到准备金,可能低估基础货币,所以M1/M0倾向于高估货币乘数。然而,在这种情况下,M1/M0估计的货币乘数在今年依然处于低位。
M1/M0模拟的货币乘数变化的确与实际情况吻合:在2020年M1/M0处于高位(且与央行公布的货币乘数水平相近),社会流动资金丰富,对应通胀率也较高,而2023年和2024年该值下滑明显,对应通胀率也逐渐走低。
因此,虽然9月24日央行释放了降准、降息等宽松货币政策,但因资金缺乏流动性,实际货币乘数效应减弱,难以大幅增加社会货币总量。根据前述分析,需有效改善居民收入预期,树立市场信心,消费回暖下资金活化,才可能走出物价低迷的阴霾。
2)财政收入的可持续性待改善
根据10月12日财政部表述,明确将有较大体量的财政政策是帮助地方政府化解债务压力。化债本质上是用新债置换地方政府偿债压力较大的债务(如城投债,利率和规模都相对更高)。2023年发债城投平台披露的总负债约82万亿元,预计2024年规模将达到86.9万亿元,以3.5%的年化利率计算,年付息金额或达3万亿元左右。所以在该规模以下的化债额度或仅能让地方政府付息压力减小,未必能增加地方政府可用资金。
另外,化债并不代表政府可以举新债。此次财政部会议仍表示“严控增量”,在该政策基调下,即使该项财政政策规模很大,短期内也难以增加市场上的流动资金。需要从根本上补充土地财政带来的收入缺口,保证财政收入的可持续性,扩张的财政政策才更可期。
除此之外,从信心-消费-物价传导需要时间。A股指数一定程度上可以代表市场信心,PPI可以很好地反映国内物价水平。从历史数据来看,市场信心拐点与物价指数拐点往往不是同时出现,后者要滞后1-2年左右。这表明市场从树立信心到消费回暖再到物价回升并非一蹴而就,需要时间传导和恢复。
综上,近期密集出台的宽松政策已在应对通缩挑战:尤其降低存量房贷利率,以及加力帮助地方政府化债,意在改善居民端和政府的资产负债表。在渐进释放的政策作用下,市场信心或能逐步恢复,从而缓解通缩压力,但当前刺激消费的政策力度尚显不足,货币流动性堵点仍待打通,若要实现温和通胀,或需后续更多针对性措施出台。
?